兒女債 一農著

最近連續數次與老同學成城共進午餐，聆聽他談人生，談生活瑣事，談子女教育。

每當提及子女的教育，他的心境似特別沉重，臉色泛紅，最終是涙眼迷朦，泣不成聲。

此時此境，我除了勸慰，別無他法，為了使他舒服點，只好讓他盡情地把心中苦悶發泄出來。

成城五十余歲，中等收入，拼着老命加班，供兩名孩子出國念大學，手頭現金剛剛可以應付，為了承擔龐大的學費，他只好束緊腰帶，放棄各種生活享受，一部小型舊車也用了七八年，不敢更換。

他把一切財力投資在孩子的教育上，正確的說，是為孩子的前途而投資，并非老一輩所說的＂養兒防老＂那一類的投資。

他為孩子的前途，承受龐大的壓力，可是孩子并不感激他，也未體諒他的苦心，反而怨他沒本事，怨他無法給他們更好的物質享受。看輕他樣樣不如其他同學的老子，嫌他乘坐的汽車又舊又小，嫌他的外觀無型無款。

他投訴，子女對他沒有親情，對他愛理不理，有時甚至對他大聲吆喝，不當他是長輩，媽咪勸他們應尊敬父親，應體諒父親的苦衷，他們卻以＂子女的教育與生活享受是父母親的責任＂回敬。

有人說：養育子女長大，提供完整中小學教育，是父母的可能未聽過這種說法。城兄說，他為了此事夜夜不能眠，心理不安。我說：＂我了解你的心境！了解你的苦衷！＂

另一名剛退休的老友說，我們這一代（五六十歲）的人最苦，因為年少時，家庭貧困，課余須協助父母幹活，一齊挨苦日子。離校後出來工作，省吃儉用，挨到退休，領出公積金時，正是孩子要出國升學的日子，辛苦積來的錢，又交給孩子念書去，盼到孩子學成歸來，自己便一無所有了！

他搖頭嘆氣，我說：＂我了解你的心境，了解你的苦衷！＂
20/4/1996抄自報紙商余專欄